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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江献忠:记叙文与议论文中的“记叙”

           进入高中,写作训练以议论文为主,有些同学对记叙文写作生疏了。到了高三年级,或写议论文,提出论点后,详细叙写人事,直至文尾;或写记叙文,先记人叙事,然后是大段议论,议论所占篇幅巨大,喧宾夺主。一篇文章,文体特征不明,不伦不类。有同学甚至迷惑不解:你怎么看出我写的不是议论文(或记叙文)呢?真让人啼笑皆非。记叙,作为最常见的表达方式,在记叙文与议论文中都有出现,但记叙文与议论文中的记叙是大不相同的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 首先是选材有异。有些同学写记叙文,不会从身边撷取素材,喜欢以从报刊、电视、网络等媒体获得的自己熟悉乃至崇拜的歌星、影星、球星或科学家为叙写对象,复述他们的事迹。这样写,既无创新,也不感人。还有的喜欢编造些不是救人,就是救火的大事,可能想让读者感动吧。可是哪有那么多的“大事”呢?未曾经历,写得不会感人是可想而知的!一旦写议论文,却又以身边的同学、邻居或表哥表妹为例,读者怎会相信真有其事!事实上,记叙文与议论文中记叙的内容大有不同。这是由各自的文体决定的。记叙文讲究的是以情动人,往往记叙身边的小人小事,以小见大,表现深刻的思想或某种情感。因此,记叙文中的记叙内容应是出自身边,来自生活,来自亲身经历和体验。只有这样,才能写得真实,达到以情动人的效果。朱自清的《背影》、朱德的《回忆我的母亲》、巴金的《小狗包弟》等,都是通过凡人琐事,来抒发自己的情感,表现深刻的主题。议论文则恰恰相反,用作论据的材料,应具有强大的说服力,显然,小人小事在这点上就是显得分量不够。因此,议论文中的记叙(论据)往往写名人名事,或经典箴言,来自阅读和见闻。朱光潜的《咬文嚼字》就用了经典名作《水浒》、《红楼梦》和古代文学大师韩愈、苏轼等锤炼文句的材料;施东向在《义理、考据和辞章》一文中,在谈到材料的准确性时,就以马克思、恩格斯、列宁在这方面的严谨作风为例。这些文章都通过记叙名人之事来支持观点,让读者感受到:名人尚且如此,更何况我们平常之人呢?自然使文章具有了说服力。也就是说,记叙文中的记叙选材要小,小到生活中的细枝末节;而议论文中的记叙要大,大到甚至尽人皆知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 其次是语言风格迥异。记叙文与议论文的语言风格也不尽相同。记叙文中的记叙语言风格多变,有的朴实无华却真挚动人;有的浪漫生动,天马行空;有的清新自然,优雅迷人。其共性是生动、形象、具体。例如2009年湖南高考优秀作文《踮起脚尖》就有这样的段落:“五岁那年秋天。四里外的赵村放电影。母亲说好要带我去看的,可等她把碗洗好,把猪草剁好,装到大荷叶锅里后,我们匆匆赶到赵村的时候,电影已经开始了。更重要的是:晒谷坪上早就聚集了很多人,连两旁堆起的草垛上也是人。我们挤不到前面去,站在后面,根本看不见,我急得直嚷嚷。母亲迅速地把我架在脖子上,‘哎,好!还差一点!看不完整。’母亲又调整了一下身体,这下我能完全看见了。当时,也没有去想,只知去看并不看得太懂的电影。许多年后,我回忆起童年来,便明白了那晚,我能看到电影的原因,是我一直骑在母亲的脖子上,是母亲一直踮起脚尖,踮了一个晚上。而她看到的却只是别人的后背。”时间、地点、人物、事件的过程包括原因、结果都交代得清清楚楚。议论文的语言要求是准确、鲜明、概括、生动。相较之下,议论文中记叙的风格就显得比较单一,总的来说,以短小精干为主,如果太过华丽冗长,只会造成喧宾夺主的死症。它与记叙文中的记叙最大的区别在于它的概括性。上文《踮起脚尖》中的材料如果出现在议论文中会如此表述:母亲把我架在脖子上,踮着脚跟,让我能看到电影。”《报任安书》中有一段话可作为议论文中记叙的范例:“盖文王拘而演周易,仲尼厄而作春秋;屈原放逐,乃赋离骚;左丘失明,厥有国语;孙子膑脚,兵法修列;不韦迁蜀,世传吕览;韩非囚秦,说难、孤愤;诗三百篇,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。”七八个事例,只用寥寥几句!只取能论证论点的部分,点到为止,这就是议论文中的叙事风格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 再次是位置不同。记叙文与议论文中记叙的位置也有讲究。在记叙文中,记叙是展示形象,要演绎事件的过程,之前不用提出某个观点或解释某个道理,它要贯穿全文。需要注意的是议论文中记叙的位置。议论文中的记叙为论点服务,证明所树观点成立,因此,它一般紧随论点。如《六国论》开篇就提出“六国破灭,非兵不利,战不善,弊在赂秦”的观点,然后才开始用记叙论证。当然,记叙也可放在论点之前,如《过秦论》,先阐述事实,再提出“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”的观点。两种方式以前者居多,可根据文章结构需要选用。总之,记叙文中的记叙贯穿全文,而议论文中的记叙应在论点或前或后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 最后是主次差异。记叙文,顾名思义是以记叙为主的文章,记叙这种表达方式当然应当占最大的篇幅,它是构成整篇文章的主要部分,而议论、抒情只能作为点晴之笔存在于段尾或章末。如鲁迅的《藤野先生》、唐弢的《琐忆》便以记叙为主塑造人物形象,以表现中心思想。议论文则不同。议论文中的记叙也是必不可少的,树立一个观点需要论据材料来支持,否则,观点会失去依托,同时文章也会枯燥无味,这点毫无疑问。而此时,记叙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。但这样的记叙必须精短准确,有针对性。鲁迅在写《拿来主义》时,记叙只是用来举例来支持自己的观点,以说服读者。也就是说,在记叙文中,记叙为主,而议论文中,记叙为次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弄清了记叙文与议论文中“记叙”的差异,我们就不会写出非驴非马的文章来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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