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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怀念罗刚成老校长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一校之长,罗校长全身心地融入了和学生一样的生活节奏:早上出操;晨读;深入各年级悄悄落坐教室听课,了解老师教学特色和不足,听取学生的反应;晚自习巡视检查;平时食堂伙食的检查;带头课外活动、参加体育锻炼,等等。其工作之深入,办事之认真,让全校师生对老校长无不心存敬畏;而考试之严(月考、段考、期末考加上校长抽测)、校规校纪之严(如规定校外碰到老师,不论是否任课老师,必须行鞠躬礼)、德智体全面考核检查之严(如主课不及格或体育不及格,一律留级),则深深铭刻在一届又一届学子心中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就在进初中不久的一天晚自习时,罗校长来到我所在初中部94班教室,叫我带着语文课本随他去五爱楼他的宿舍兼办公室。针对语文的一篇课文,就课文的中心思想、各段落间逻辑、因果关系对我进行面试。这是一篇刚上的课文,我没有很好地消化,没能回答好校长的提问。这已是56年前的事,也是我同罗校长零距离接触,且接触时间最长的一次。尽管我的回答有些让罗校长失望,但罗校长却是以鼓励的口吻,叮嘱我在学习方法上应当注意哪些方面,并帮助我就那篇课文的逻辑思维进行分析。他那慈祥的面容,至今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
     


            配合文字训练,兼以修养自身,高中时,学校提倡写日记。罗校长看过我写的日记,并在上面写了一段鼓励的话语,大意是:你的日记写得很好,望坚持下去,做一个言行一致、有益于人民的人。这是一个长者对学子多么殷切的期盼,多么温馨的鞭策!可惜的是,我没有将那本日记保存下来,未能留下罗校长那饱含深情、刚劲有力的手迹;而且也没有一直坚持写下去。直到近30年来,我才又坚持写日记,以日记的方式记录自己人生的轨迹。这30年,共和国经历了国企不断深化改革的过程,经历了由计划经济转入市场经济的巨大变革,经历了对《破产法》的争议、出台与实施。作为一名技术型管理者,我被推入改革大潮的风口浪尖,先后担任几家骨干企业的厂长,成为鄂南山城一个又一个舞台矛盾的焦点。面对所接手的一家“三资企业”涉外商务合同严重失误、引进设备严重先天不足的困境,我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”,慎终若始,坚守13年。老校长的意志和品格无形中指引着我并给我智慧,让我学会如何与老外斗志与周旋,全力维护中方利益;让我义无反顾地牺牲小我、大局为重,克己奉公、操守清廉。回顾担任国企厂长18年这一漫长而倍历艰辛的历程,展页重温自己的日记,有时我会为自己感动而热泪盈眶:“改革开放”不久,我曾由县工办调至县里一家老厂。“文革”时,这里曾是全县以武斗闻名的派性窝子。经过近四年的潜心整治和苦心经营,我将这家事实上长年亏损、有着30年建厂史的企业,打造成当时县里第一家税利大户。调离这家工厂整整10年后,县里主持这家工厂厂长的民主选举,发生了始料未及的戏剧性结果: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,我获得最高票数,而排在第二位的是县委书记。往事已成趣谈,却时时在告诫和提醒自己:没有什么荣誉,比群众的信任更为珍贵。感谢造化弄人,给我以这一难得的人生历练;感谢老校长,您给我受益一生的人生指点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进入高中后,不少同学有“偏科”的倾向,逐渐忽视语文学习。“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”,仍影响着我们那一代人。主攻“理工医农”的同学包括我在内,将主要精力都放在数理化及外语上。刚刚复职回校的罗校长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倾向。作为一个有着丰富阅历的老师范生,他理解学子们为了自己的前途,凭高考进入大学深造的心情,但更深远地认识到,语文是统领其他学科的一门基础课,是中国传统文化之根基,务必在高中打下扎实的基础。为此,罗校长与吴子樵校长通过开展作文比赛、大字(毛笔字)比赛等形式,引导大家把字写好,把文章写好,把语文学好。大概是高二时,在一次全校学生大会上,罗校长在谈到语文学习的重要性时,曾经这样讲:“打开我们所学的数学、物理、化学等课本,里面的公式、定理推导与叙述,逻辑多么严密,文字多么明了简洁,这就是扎实的语文根底!即使是为了学好数理化,我们也必须加强语文的学习,非如此不能更深刻地理解其真谛。”真是妙语连珠,如雷贯耳。随着自己经历与阅历的增加,特别是步入社会在经济工作中经常碰到诸如“可行性报告”、“考察报告”、“产品鉴定”、“市场分析”、“商务合同”、“涉外传真”、相关管理、技术论文等大量文字的起草与交流,我深感笔头功夫与语言表达能力之不可或缺。自离开母校桃一中,我曾担任大学广播台系通讯组负责人。在完成好功课的同时,配合学校的宣传中心,采访、写稿和组稿。一定的社会工作,丰富了自己大学生活的阅历,也是尔后融入社会的某种铺垫;步入社会后,我能基本适应、应对比较复杂场合下(包括涉外)的谈判和文字工作,并以厂长之身份被县委聘为政研室特约研究员。我深深体会到当年校长、老师的良苦用心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在我的心目中,罗校长是一个治校有方、治学严谨的老者,更是一个忠诚于党和人民、敢于坚持实事求是、刚正不阿的真正的共产党人。其人格力量对我的影响,是深刻而长远的。1958年至1961年,对于浩瀚无垠的宇宙时空而言,不过为一瞬;然而,在共和国与党的史册上,却给人们留下了太过沉重的记忆。1958年无视客观规律的狂热的全面“大跃进”,1959年党内反右倾,对忧国忧民敢于直言的所谓“党内右倾机会主义分子”的残酷打击,“人祸”直接酿成连续三年全国性缺衣少食、“过苦日子”、民不聊生的灾难。在“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,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”的引领下,配合“大跃进”,县里给桃一中下达生产130吨水泥、种水稻卫星田180亩的任务。大量的劳动挤占了教学时间,便以所谓“双高课”来突击。罗校长是主张“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”,他响应党的号召,亲自带领我们去偏远农村帮助抢收(晚稻)抢摘(茶籽),一搞就是一个多月;他亲自带领我们在校区种菜,并围绕校区周围开挖宽约三米,深约二米的水渠,渠内养鱼,水面养萍,以萍饲猪,以改善师生伙食。但他对上面不切实际的要求学校大办工厂、大放卫星,大量占用教学时间、不顾教学规律的作法是有抵触的,认为学生还是要以学为主,教师还是要以教为主。在那极左的年代,刚直不阿的性格,注定在劫难逃。1959年,罗校长被打成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党内右倾机会主义分子,遭到无情的斗争(2014年4月4日即清明节的前一天下午,我们从全国各地赶回桃源以及原在桃源的高16班部分同学,去几处墓地祭奠已故老校长和老师。在城郊红岩咀罗校长墓前,我们以虔诚的缅怀之心,给老校长烧香,行跪拜磕头大礼。回忆1959年反右倾罗校长挨斗的情景,一个个仍愤愤不平、激动不已。李恒生、曾桂枝、程文忠,以及王孚清、罗婉琴等同学都是当年的目击者,他们说:斗争罗校长,是在五爱楼一楼,关起门斗的。我们爬到窗户上去看,只见罗校长跪在地上,揪住他的头发,用鸡毛掸子打……。原高14班翦南海同学也是当年的目击者。2014年4月6日于常德他回忆道:“在五爱楼斗罗校长,我爬到窗户上看过几次,晚上斗了白天接着斗……。每次都是跪着,挨尽了打”),那条兼有护校功能的环校水渠,也成为一条罪状,说他搞独立王国。他被免去校长职务,先是到601矿去挑矿砂,后被安排到桃师食堂卖饭票、打杂,一去近三年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与此同时,时为县文教科长(原宁乡县中共地下党员)的我的父亲,也被打成党内右倾机会主义分子。父亲的厄运,给我带来屈辱:那个学期班主任老师给我的操行成绩是3分。“3分”,把我打入了“另册”。一些同学待我的眼光也变得“异样”,唯有那头我喂养的大水牛对我不离不弃(大搞劳动期间,学校农场有两头耕牛,吩咐我喂养其中一头),给我些许“安慰”。而比我高一届的姐姐(原桃一中初中部91班学生),则因为父亲的所谓“问题”,被剥夺了升高中的资格,自然也就失去了尔后上大学深造的机会。我与姐姐切身的痛苦,让我们小小年纪便领略到了父辈讲真话、坚持实事求是将要付出的代价,为宁肯自己丢掉乌纱帽、挨整、自己家属和子女受人歧视也决不讲假话、随风倒如罗校长者的人格所震撼。我为自己的处境无可奈何,却为罗校长的处境担忧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党在纠正自己的错误。1961年底,1959年挨整的所谓“党内右倾机会主义分子”陆续得到平反。罗校长于1962年初复职,回到了桃一中。我清晰地记得,近三年之后再见老校长,是在教学西楼的楼梯上,我下楼,他上楼来。一身浆洗得干净、褪了色的蓝色中山装,添了几多白发的平头。看不出挨整三年的憔悴,他步履轻盈、精神。见到老校长,我肃然起敬,不知为什么,我竟没有叫出声。在师生对视的瞬间,他显然认出了是我,我看到了他对我的轻轻微笑,和他那能让我一目了然的眼神,似乎在说:“我回来了,不要为我担心。”似乎在问:“学习还好吗?一定要发奋 !”我看到了一个共产党人“心底无私天地宽”的胸怀,看到了桃一中新的希望。在罗校长果敢、精心的治理下,地处县城城郊何家溶的桃一中的校风很快得到恢复,教学秩序井然。老师们迸发出“士为知己者死”的极大积极性;学子们视一中为求学圣地,惜时如金。高中三年,是我六年中学生活中学习最扎实的三年。而1962年至“文革”前的1965年这四年桃一中的升学率逐年不断提高,1965年达到96.5%。一个1958年才设置高中的偏远县级中学,在以罗校长为首的一班人及其教学团队呕心沥血的耕耘之下,几年的功夫,便创造了高考升学率名列全省第二的业绩,让湖南学界刮目相看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我手头没有一张罗校长的照片,但他的身影容貌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。1964年高考前夕,我们高16班同学在五爱楼前和在校的领导与任课老师合了影,留下了毕业照。罗校长因去省里开会,未能赶上,我们至今都感到是个遗憾。高考之后,罗校长参加了我们高16班“一颗红心,两种准备”的座谈会。正是酷热的七月,我们围坐在大礼堂的一角,最后一次聆听了老校长的叮嘱。罗校长原本不是一个片面追求升学率的人。按他的育人理念,作为一所完全中学,固然要给高校输送人才,并曾着力培养“尖子”,鼓励学生冒尖;但他更看重的是学生的品质、意志和是否敢于担当。认为“上大学,并非人生的唯一选择,各行各业都可能做出成就,何况我们已经有高中的基础和底子”,告诫我们:“你们的人生刚刚开始,真正的课堂在步入社会之后。希望大家好自为之,不论今后做什么,不论何时何地,始终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,做一个无愧于桃源一中的人”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“好自为之,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,做一个无愧于桃源一中的人”,我和我的同窗几乎是用我们的一生在实践着。高16班的同学,一部分上了大学。他们发奋着,在理、工、医、农、教等岗位上皆有所建树,其中有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博士生导师,有主任医师、高级工程师、高级畜牧师,有企业家,有长期带病工作,在鄂南名校班主任和校长任上作出了突出贡献、爱生如母的省级“平凡岗位上的优秀女性”;一部分没有上大学。他们发奋着,或从教,或从军,或从政,或立足于农村一线,同样铸就着辉煌。其中有特级教师、接任母校桃源一中的校长,有扎根基层的联校长和乡村教师,有克己奉公的公务员,有担任村支部书记长达18年、独当一面的老村官、女强人,有参加了自卫反击战、舍己救人的部队功臣。个别同学直面坎坷人生,独善其身;心无旁骛、长年单身,以自己的辛勤劳作和一个儿子几十年如一日的孝道,在农村陪伴侍奉着老母。晚年老母瘫痪在床,长达15年,他侍以汤药,帮其洗澡擦身,直至为百年高堂送终。以中国“百善孝为先”的道德标准衡量,这同样是一种担当。而从现实来看,也许是一种更为难得的担当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1964年高考后,罗校长与我们高16班在座谈会上的一席话,成为母校桃源一中给我们上的最后一堂课。若干年后,得悉罗校长于1983年去世,悲从中来,我们怎么也难以接受。这不仅因为罗校长去世时年仅63岁,更因为这20年间,我们只顾各自事往匆匆,竟没有再去看老校长一面。“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”。长者给我们学子的永远是无私无尽的不图回报的恩泽,而作为学子的我们,往往忽视了感恩的内心表露,哪怕是一声问候。这20年间,有十年“文革”浩劫。以罗校长对教学事业的执着追求,以罗校长正直刚毅的性格,在那百世难逢的浩劫中,罗校长必然要遭受非人的磨难。后来听说,自1966年“文革”兴起,学校停课闹革命,桃源一中成为县里重灾区,罗校长成为主要斗争对象,再次遭到毒打。“那些年老校长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?”成为我们心中不去的痛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1995年,桃源一中88周年校庆。在“桃源一中校史回忆录”征文中,我以《忆罗刚成校长》一文追念已故老校长。校庆后不久,已退下来担任名誉校长的吴子樵校长在给我的来信中,为了让我更深入地了解罗校长,附寄剪报《把一生献给党的教育事业——记桃源一中校长罗刚成》。信中写道:“罗校长已离世12年。10年前我为他写了篇纪念文章,作为县志人物志的附录。特寄来供我们共同缅怀他的人格吧!”现就该文中有关史实和情节概写如下: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“罗刚成,字德彦,号中宜,桃源九溪乡人。生于1919年,1983年元月20日病逝。1944年毕业于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,长期从事教育工作。1949年7月,加入中国共产党地下组织。建国后任县委宣传部干事,1953年1月任桃源县第一中学校长(时为省教育厅任命),直至病逝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“罗刚成对党和共产主义事业的信念坚定不移,不论是身处顺境,还是逆境。1958年的‘大跃进’运动中,他出于对党的忠诚,讲了些老实话。1959年被定为‘右倾机会主义分子’,遭到残酷斗争,撤消职务。后来平反昭雪,他毫无怨言。1965年全国批《海瑞罢官》,他独树一帜,提出‘要对海瑞一分为二,不宜否定其清正廉明,为民请命的清官形象’。‘文革’中的1969年,又被打成‘死不悔改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’,开除党籍,开除工作,交农村管制劳动。时年逾半百,须发皆白,他身居茅棚,披星戴月,浇灌着百亩树苗。1973年平反昭雪,重返一中。面对轻视知识、读书无用的年代,他又独树一帜,提出‘还我一中校风’。1975年,在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政治浪潮中,校内出现针对他的‘我校走资派还在走’的大字报。可喜的是,错误和挫折教训了广大善良的人们,这张刚刚贴出的大字报,被愤怒的师生撕掉了。几十年来,无论严寒酷暑,罗刚成很少有个人安闲休息的节假日,总是孜孜不倦地为党工作。在他身患癌症、截去右腿,几度感染,身心极度疲惫的情况下,仍置生死于度外,强忍剧烈疼痛,为开创一中办学新局面多次找学校班子成员谈心,几次写信给县委,提出自己的建议和意见,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“罗刚成胸怀坦荡,实事求是,坚持原则,刚正不阿。1957年反右斗争中,上级确定教师庄宗明为极右分子,指示党支部书记兼校长的罗刚成组织斗争。罗没有随波逐流,如实汇报‘庄宗明平时表现好,鸣放的意见是认识问题’。最后经上级核实,未定庄为右派;有严重历史问题的教师温新华,子女多,经济十分困难,罗实事求是提供支部研究,按月补助生活费12元;‘右派’教师胡定初、王一匡(以后均平反)经济困难,罗分别给予福利补助。在1958年的‘大跃进’中,上级要求在180亩校田中‘放卫星’,罗刚成汇报说:‘要种这么多水田,对教学质量有严重影响’,并坚决抵制浮夸;上级要求打乱班级,实行连排军事化管理,罗说:‘班级打乱了,学校会一团糟’……。罗刚成心口如一,光明磊落,他厌恶弄虚作假,不屑阿谀奉承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“罗刚成一贯严于律己,一身清廉。他长期担任一中主要领导,在几十年的招生工作中,没有开过一个‘后门’,照顾一个亲人,接受过一次礼品和吃请。他有一男四女,儿子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;四个女儿,一个初中毕业回农村,两个小学毕业当集体工,小女考取技工学校,当了邮电职工。以他遍布全国在党、政、军、企中担任领导的学生,五个儿女的招工招干轻而易举,但他坚守一身正气、两袖清风。直到临终,留给子女的只有不足千元的存款,几套褪色加补丁的旧衣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“‘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。’罗刚成的一生,给人们留下了丰富而珍贵的精神遗产。1983年1月22日,近三千人参加了县委、政府主持召开的‘追悼罗刚成同志大会’。罗刚成无限忠于党和人民事业的赤胆忠心、顽强意志和高尚情操,他对桃源教育事业所作出的巨大贡献,为桃源县人民所景仰和铭记。”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高山仰止。读了吴校长所写,一个视党和人民的事业为自己的生命、始终追求至善至真的共产党人;一个不唯上、只唯实,坚持独立思考、敢讲真话、敢于担当,与人为善的思想者;一个毫无顾及个人得失和自己家庭的损害,全身心投入教书育人,只求耕耘、不求及身收获,躬身力行,死而后已的教育家的高大形象,耸立在我们面前。2000年春节,我去看望一位小学老师、原桃师附小教导主任万云峰老师。万老师和我谈起罗刚成校长:“‘文革’中,罗校长遭到残酷批斗,后来搞到农村监督劳动改造。他在离开桃一中时,在一中大门上钉进去一颗长钉,并放言说:‘我总有一天会回到桃一中的,到时候我要亲手把这颗钉子拔出来!’”这种嫉恶如仇、坚信道义与善良终究将战胜邪恶的坚定信念与大无畏的精神;这种视育人园地遭到蹂躏、学子无书可读为心殇、报国无门的悲愤之情,足以撼人心魄、泣鬼神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2014年4月5日,正值清明。专程从上海赶回桃源参加高16班高中毕业50周年纪念活动的李绍银老师,在缅怀罗校长时追忆道:“母校一中在1977年至1979那几年的高考都不够理想。为了改变这一现状,罗校长提出自己招收初中生,从初中生源抓起。直接选拔两个班,严格杜绝开后门,不论是本校老师子弟,还是上级领导的子弟,一律凭成绩这个硬杠杠。为此,得罪了县里有的领导,但他不为所动。我和陈高中老师抓这两个班。在罗校长的具体指导下,几年后高考打了翻身仗,并为以后教学水平的不断提高摸索出了新的路子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罗校长要求“今日事,今日毕”、“今日课,今日懂”,既严格,又细致。他生活相当简朴,自己买个小土炉子,热点菜吃。那时学校还未恢复教工食堂,师生一个大食堂。罗校长总是和学生、老师一样排队买饭菜。他那时已经很苍老了(不久即得了不治之症),但每天都是一清早起来带头晨跑。他对社会上一些人以权谋私、搞特殊化非常反感,子女找他要一张办公纸都不行。我看到的是老校长的一身正气。”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我为能作为这样一位校长的学生而骄傲。罗校长在我六年中学期间虽仅仅担任三年多时间的校长,但他在那三年多以及直至他离世那20多年为我们所展示的波澜宕荡、正气凛然、丰富多彩而近乎悲壮的人生画面,作为“表率”继续在为我们“上课”,影响着我们。而这种影响,比之“言教”,更为深远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在老校长有限的人生中,由于“运动”,他几次挨整、罢官,前后长达10年。那10年中,他多次遭到毒打,“肋骨内脏严重创伤”。然他“虽九死其犹未悔”,一切由自己扛住,绝不做违背良心的事。以“三尺微命,一介书生”之羸弱之身,始终胸怀“教育兴邦,教育强国”之大志,以“提携后生,培养祖国的未来”为己任。虽“无路请缨”,至死不改初衷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老校长没有死,他活在成千上万“桃李”的心里。多少年来,其做人做事的品格和焚烧自己、照亮来者的自我牺牲精神,在无声地鞭策着我。可以无愧的说,我没有辜负老校长的一片心,“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事”。

     

            我之所以要以如此之篇幅来写老校长,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学生的责任。一个前身由中国民主革命家宋教仁倡议、创立于清末1907年的百年学府的优良传统,一个在特定的极左年代和重大历史变革中执掌桃源一中前后跨越30年的老校长的治学理念与人格魅力,需要仰视和传承。“问渠哪得清如许,为有源头活水来。”我们不是无源之水,先生的言传身教,一直滋润着我们的心田。勿忘从哪里来,方知应往哪里去。
    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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