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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诗人中的诗人

    最初知道昌耀其人其诗,是在1978年。当时,我作为分管西北诗稿的责任编辑,从稿堆里选出他复出后的第一首诗《致友人》,发表在《诗刊》上。现在看来,已经是20年前的事了。诗人的《命运之书》没有收入这首诗作,但我依稀记得那诗和大多流行之作不大一样,一首短章,已透露出诗人独有的审美个性和写作姿态。后来,又收到他的长诗《大山的囚徒》,编辑部研究后请他来京修改这首诗作,于是便有了我们的第一次会面。

    那是1979年清冷的初冬,在虎坊路甲15号只有一砖厚的小平房里,我见到了个子不高,戴一副宽边眼镜的昌耀。诗人有些瘦弱,面色清癯,上嘴唇微微翘起;虽然他当了多年“囚徒”,不大考究的衣衫仍遮不住一身书卷气。或许是神光内敛之故,他显得有些木讷,话语极为吝啬。

    相识了,虽交谈不多,但我对能写出好诗的人心里总多出一份敬重,便免不了书来信往。由于职业的缘故,也赖于信任,我常常能较早地读到他的新作,并经手发表他成组、成批的作品。读到那些有血液流注的汉字,典雅、庄重且意味深长的诗行,我为之心仪、惊叹,并为诗歌而庆幸。而淡然的文字之交随着时间的推移已感到友情日深。

    一个17岁便以纯正与诗结缘的人,朝鲜战场的伤残者,随后在青海流放了二十余年。虽然命运如此,可他的诗却看不出啼血的呼号和满纸的辛酸泪,他体验了“爱的繁衍与生殖/比死亡的戕残更古老/更勇武百倍”;感受着“灵魂从肉体被撕裂时的痛快、轻松”;一个天性活泼而本质抑郁的诗人,以沉郁、苍劲,也以高致、精微征服了诗坛;在他的诗中,土地所繁衍的一切已与心灵、语言融为一体,他,是大西北无数生命的灵魂。

    我在一篇文章中曾这样评价昌耀:他的作品,即使和世界上一流诗人的诗相比,也不逊色。今天,我仍然认为此言并非夸饰,他是当代为数不多的、用汉语写作最好的诗人之一。读昌耀的诗,你会发现真实的人生之旅,被放逐的游子寻找家园的渴意以及灵魂的力量。现实精神、理性的烛照、经验与超验,有如“空谷足音”,充满了魅惑。那独有的声音既是坚实,也是虚幻,既有着古典的儒雅,又颇具现代意味;这让我想到其诗由想象控制的抒情因素,深入事物内部的象征品格,恰到好处的意象,出人意料的并置,以及反讽、带一点儿小小恶作剧式的幽默。昌耀就是昌耀,他不是任何艺术观念的追随者,他以虔诚、苛刻的我行我素完成了自己,以“仅有的”不容模拟的姿态竖起了诗的丰碑。而这些,所体现的恰恰是一个大诗人的特征。

    读昌耀的近作,我钦服于他对诗的敏感与发现,对一首诗总体的诗性把握。对于诗人而言,有“有句无篇”者,有“有篇无句”者,但如昌耀这样,每一句都是诗,且通篇又能创造出沁人心脾的情境和氛围的诗人,确是少之又少了。当俗常的日子将诗意埋葬,人的颅骨内已生出厚茧,昌耀正用头一样古老的汉字,敲醒未曾泯灭的诗心。

    在诗坛,昌耀是广受推重的诗人,而推重昌耀的,又多为颇有创造力的诗人和青年诗人中的翘楚。我常常收到一些年轻的、素质较好的作者写来的信,他们常常提到昌耀是其极少敬重的诗人之一。在这个诗意贫乏、诗心已渺的年代,诗受读者的青睐颇为难得,而诗受诗人的青睐则更为难得。由此,称昌耀是诗人中的诗人恐并不为过。

    堪称骨子里便是诗人的昌耀,似乎有点怪,据称一些名家到了西宁有意探望,他却拒而不见,原因不是别的,是“不会说话”。一个与诗同一,诗已深入骨髓的人,确有些与世俗格格不入,因为现实生活中是不能用诗当话说的。记得前两年我去青海,餐桌上由昌耀致词,那不连贯的学来的客套用书面语言表达出来,整个是个反讽,既严肃而又有趣。杭州的友人说他某年到了杭州,想不起来打个电话让人接站,竟一路打听路径,自己走了一上午才摸到了作家协会。前年,请他到京领取“人民文学诗歌奖”,在西宁车站购票时,钱包和身份证均被人抢走。遭受抢劫而又失去“身份”的昌耀惊魂不定,打来电话,让我到某次车厢某座号去领他……

    或许只有他自己和为数不多的人了解他活泼、生动的天性。他曾写信告诉我,他要骑自行车周游全国,到时候从青海骑到北京来看我。若干年前我请他吃了一顿饭,他曾像孩子一样真诚地说,到了西宁,他一定好好请我一顿。近几年,他曾将自己所有的作品工整地抄就寄给《人民文学》,当他听到公允的评价,得知所有的作品在刊物一次推出时,颇为感慨,并写来长信,言之要“士为知己者死”……

    其实,面对昌耀,我倒真心地感到他对刊物、对我这个编辑的有力支持。对他这样的诗人而言,即使给他颁了奖,也不仅是刊物给他以荣誉,他的作品,也给了刊物以荣誉。

    写诗需要进入状态,读诗也需要进入状态。心境浮躁,对诗缺乏敏感的人不必读昌耀的诗。只有当夜阑人静、心境空明之时,品读他长长短短的诗行,才能领略书页间传来的“空谷足音”。

    (作者系当代著名诗人,编辑家,现任《人民文学》主编,本文选自《昌耀的诗》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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